锐观点

倒闭、破产、失窃、诈骗一旦发生,比特币玩家的维权就将面临诸多因素的干扰:比特币的价格波动非常大,在维权的过程中到底以什么价格计算?此外,比特币自身所具有的“匿名”特点同样为维权埋下了巨大的隐患。

本报记者范传贵 本报实习生杨茂林路臻

近日,因巨额比特币被盗而破产的比特币交易所Mt.Gox在其官方网站上表示,目前已在一个“钱包”中找到了近20万个比特币,价值约1亿多美元。

对“MT大中华用户维权联盟”QQ群里的500多名受损失用户来说,这是近一个月来难得的一条好消息。

此前的2月28日,曾是全球规模最大的比特币交易所Mt.Gox正式向日本法院递交破产申请的法律文件。文件中声称总共“丢失”了85万比特币,其中包括用户交易账号中约75万个比特币以及Mt.Gox自身账号中的约10万个比特币。按当日比特币均价计算,“丢失”的财富约合4.75亿美元。

“申请破产以后,该平台上的用户基本上已是血本无归,无论是比特币还是法定货币(美元)都无法拿回。这其中包括大量中国用户,而他们的维权难度非常之大。”比特币交易平台“比特币中国”副总裁凌亢告诉《法制日报》记者。

相关法学专家也表示,由于比特币在各国法律中地位不统一,维权中产生的管辖权争议、法律适用等问题都亟待厘清。

失落的玩家

在“MT大中华用户维权联盟”QQ　群里,542个成员都是比特币的拥趸。群主向记者介绍,群内成员大部分都是在这次动荡中受到损失的用户。有的用户直接把网名改为“60万房产买MT”、“MT还钱”等。

“据我了解,群里的人被套住的总共有4.4万个比特币,最多的人被套住5000多个。”网名为“崩盘了快割肉”的人告诉《法制日报》记者,“很多人赔上了全部家当”。

网友“60万房产买MT”在群里向群友们抱怨:“今天女朋友也跟我分手了,现在自杀的心都有。也不奢望什么了,能要回来一点算一点吧。”

在美国,针对Mt.Gox破产的维权已经开始。上月底,美国伊利诺伊州居民格雷戈里·格林向芝加哥联邦法庭提交了集体诉状,并自称代表向Mt.Gox付过佣金或在那里有比特币等货币的所有美国居民追索Mt.Gox网站崩溃和交易中断造成的数以百万计的美元损失。

3月9日,继在日本申请破产保护后,Mt.Gox又在美国申请了破产保护。3月11日,美国联邦法院法官表示将暂时冻结Mt.　Gox　CEO马克·卡佩莱斯(Mark　Karpeles)的美国资产。同时,针对卡佩莱斯的资产冻结还适用于Mt.Gox的美国子公司和日本母公司Tibanne,但由于Mt.　Gox已先后在日本和美国申请了破产保护,可暂时免遭债权人诉讼。

3月18日晚间,Mt.Gox恢复了用户登录页面。这一度让群里的受损失者兴奋了一把,但很快他们就发现,用户只能通过登录账号查询比特币账户及余额。Mt.Gox发表声明称:“此举只是为了方便所有用户,暂不提供与民事再生法案相关条例有关的任何索赔。”

正如这份声明所说,除了对着账户里已经变为符号的余额哀叹外,中国的Mt.Gox用户别无他法。在这场跨国维权中,他们是“当事人”,却也是“旁观者”。

网名为“一缕光”的Mt.Gox用户向记者表示:“国内法律不成熟,我们的维权比较仰仗身在日本或者欧美的中国朋友。群里的持币者的维权,除了配合搜集材料之外,最终都将交给在日本的朋友请来的律师。”

“如果持币者想要得到赔偿,唯一办法就是支持Mt重组,经营偿债。”Mt.Gox用户小李向记者介绍,Mt.Gox公司已经于3月3日参照日本的《民事再生法》申请了“倒产流程”。这意味着如果得到允许,Mt.Gox或将在免除现行一切债务的情况下恢复生产。而受委托律师也正着手写重组方案,但还要根据美国对Mt.Gox的调查做出具体行动。

是否欺诈?

在一部分受损失用户静候重组同时,另一部分用户则直指Mt.Gox欺诈。“崩盘了快割肉”对记者说:“我怀疑Mt在洗钱,只是目前没证据告Mt诈骗或者侵吞个人财产。”他认为,Mt此次的破产有可能是商业欺诈,是监守自盗的违法行为。

3月9日,黑客攻克了Mt.　Gox　CEO马克·卡佩莱斯的Reddit和Blog的账号,并且通过这些账号向全世界的Mt.Gox的持币者们公开了Mt自创办以来一直到2013年11月的所有交易记录。

交易数据显示:2011年8月27日,Mt.　Gox创建了一个名为TIBANNE_LIMITED_HK的超级账户,这一账号在Mt宣布破产之前总共进行了交易量为280万比特币的交易,交易额达到了35亿美元,而这些交易的手续费都是0。这一账号在日元盘出售一个比特币,继而在美元盘购买一个比特币,其结果就是把美元换成了日元。而在2013年3月的交易记录上,这一账号已经缩写为THK,所有的操作都是卖出。

继这一数据被公布以后,很多持币人认为Mt这是在做空市场,进而演变成为今年2月份时的“监守自盗”,大量持币者怀疑这或许是由Mt公司精心策划的新版“庞氏骗局”。

对此,持币人网友“HtcFox”表示:“如果数据库没被做手脚,那么我怀疑这是Mt的套利软件出现了BUG(电脑系统或程序中,隐藏着的一些未被发现的缺陷或问题——编辑注),一直进行卖出操作而不进行买入操作。我只是想知道真相,如果真是如此,马克·卡佩莱斯应该被绳之于法。”

美国集体诉讼的首席律师也将该公司的破产指责为诡计,集体诉讼律师之一的StevenWoodrow向法官表示:“这个案件涉及大规模的诈骗,他们声称将把服务器和其他资产交由Karpeles托管,这难以令人信服。”

但是,Mt.Gox在向达拉斯法院提交的文件中表示,迄今的深入调查显示,是黑客攻击导致了比特币失窃,这是源自比特币算法的软件漏洞,并否认了这一指控。

“事实上,用户几乎不可能证明平台是恶意偷走和卷走用户的钱财,除非是像GBL(虚拟电子货币交易平台)那样在制度原理上很明显是搞传销的,否则很难得到司法机关的认同。Mt.Gox宣称被黑客偷了,到底是监守自盗还是真的被偷了,用户是无法证明的,公安机关也很难证明。”凌亢向记者分析。

维权困境

无论确属被盗还是恶意欺诈,维权的困境对于中国的比特币玩家而言是一样的。

“去年,中国的比特币交易所GBL卷款跑路,虽然公安机关侦破了此案,抓住了3名犯罪嫌疑人,但用户的损失大部分很难挽回,因为其中一部分已经被犯罪嫌疑人挥霍掉了,被公安局追回的那部分也有漫长的法律程序要走。”凌亢介绍。

而据他统计,从2010年至今,比特币交易平台在开张一年内倒闭的达50%。

在凌亢看来,这些倒闭、破产、失窃、诈骗一旦发生,比特币玩家的维权就将面临诸多因素的干扰:“比特币的价格波动非常大,最大的波动有时竟然能翻倍或腰斩。在维权的过程中到底以什么价格计算呢?目前没有统一的标准。如果连价格都难以计算,法院和公安机关就难以立案。”

“比特币是一个非常新的互联网概念和产品,需要具备金融和计算机专业知识才能很好的理解。司法机关或工商局的工作人员很难理解其原理和运作机理,导致这类案件很难被立案和调查。”凌亢说。

北京邮电大学通信法研究中心主任娄耀雄向《法制日报》记者分析,比特币自身所具有的“匿名性”特点同样为维权埋下了巨大的隐患。

“如遭遇诈骗或盗窃,受害者往往难以证明被盗的比特币与自己的从属关系,也时常因无法追踪被盗‘钱币’的确切流向,使得追回损失的希望变得渺茫。在实际支付过程中,由于不进行比特币钱包和其持有者的实名认证,大大加剧了被侵权一方取证的难度,不利于维护合同利益。”娄耀雄说。

更大的隐患则埋藏于法律的差异之中。娄耀雄认为,管辖权争议就是一个大问题。“这主要由于案件发生地点难以确定和各国法律制度的不同。比如,在比特币被窃案件中,盗贼可能是通过交易网站窃取,也可能是通过入侵个人电脑窃取。在不同的情形下,作案地点如何确定?是以入侵者设备所在地确定管辖,还是以被入侵计算机系统所在地确定管辖?”

“另外,由于各国立法的不同,加之各国对比特币的保护力度的差异,导致法律适用的结果不同。所以,在跨国比特币案件中,准据法的选择也是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。”娄耀雄说。

制图／李晓军